【荼岩】【补档】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一到七完)

  • 那个啥我有点慌啊我登了另一个号四次都告诉我该账号不存在???

    不知道是bug了还是怎么了23333这边发一下补个档

  • 你们能不能看见那边啊啊啊我好方我好喜欢那边的评论的QAQ

一.

第一次是在一户人家里,安岩嚷嚷着要灭了那只狮童月莲,结果却被它一脚踹翻在地上。小道长神一般从天而降,挥一挥拂尘灭了妖物,琉璃一样的眼睛在安岩身上转了一圈,一脸鄙夷的目光要走。安岩急慌慌的叫住,说自己叫安岩,问道长姓什名什。

道长一甩拂尘将它束回背后,走了

神小道长是武当山下山的道士,四处游走。而安岩不过是半路出家混吃混喝街边算命收妖的假道士。

第二次是在城郊的湖边,安岩收了银两替人除妖,差点被那只青牙利爪的水妖拖进河里淹死,他在河里咕噜咕噜冒泡的时候蓝眼睛道长出现,两道符纸镇住水妖将安岩拉上来。拉上来后两人互相一看,安岩扑哧一声笑了:“怎么又是你啊道长。”道长扶额,鄙夷的眼神里好像也写着怎么又是这个傻子。

他的视线移到安岩的腰部,那里挂着两个破破烂烂的瓶子,于是他问:“这是什么。”

蓝眼睛道长不光长相清秀,声音也是清清冷冷的很好听。

于是安岩眯着眼嘿嘿的笑,举起来献宝一样给道长看:“捉妖瓶,怎么样。”

道长的眼睛不动神色的挑了挑。

他摸出几道符给安岩,“瓶子是假的,扔了吧。”

安岩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他就这么踏着墨鹤飞走不见了。

第三次是一个小女孩,拉着道长哭唧唧的叫他蓝眼睛哥哥,说那边那个破庙里有鬼,道长被小妹妹拉着去了破庙,果然看见发了疯的女鬼伸长了舌头紧紧裹着一个人。

他再一看,被裹住的那个人是如此的眼熟。

他叹一口气,简直就想甩了袖子出门从此不理。

事后他问安岩,为什么要来找这个女鬼。

安岩眨巴着眼睛,手臂上甚至还有刮出血的擦痕,“我在等你。”

于是道长只好叹一口气,一个眼神让安岩乖乖坐下,接着就打开自己的行囊找出金创药。小道长的手是冰凉凉的,摸在伤口上安岩舒服的闭眼。

最后小道长一作揖,说:“神荼,无字。”

他们突然熟了起来,神道长落脚在一个道冠而安岩更多是走走停停,于是道冠的门口总是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隔壁家的青团,还冒着气,隔了几条街的桂花糕用油纸小心翼翼的包好,有一次甚至放了个鱼篓,里面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神荼的眼角伴随着那只将死之鱼,一抽一抽,又一抽一抽。

他猜到是谁送的了,这人麻烦的很,他想。但手却不由自主的去拿那蒸笼,拿那油纸——除了鱼,他放走了。

青团里是豆沙,太过甜腻,而桂花的香味有过之无不及,道长拿着刚咬了一口的甜食不知所措,他一向不喜欢太过甜腻的东西,倒是安岩,他总觉得这是他的爱好。

最后一次安岩被抓了个正着,神荼晚归,正逮着安岩做贼一样,把一个油纸包好的不只是什么悄悄放在门口,偷偷的往里面张望一下确认他的小道长不在,回头就和神荼撞了个满怀。

他尴尬而不安,不停的舔着嘴,咬着自己的下唇要咬出血,双手不安的搓着,最后还是露出一个死不要脸痞痞的笑:“好久不见啊道长。”

神荼:“……”

他眼神示意安岩跟上,于是安岩就敛了笑,乖乖的跟着进了道观。

秋末,天气转凉,神荼已经着了袄袍披了裘衣,而安岩连说一句话都会在空气中散出淡淡的白气。神荼烤火,安岩不自觉的凑上来,发出惬意的呼噜声,像猫一样。

 道长坐的远远,冰着脸问他:“为什么总跟着我。”

于是安岩便又咧嘴笑:“道长生的好看……”他在神荼杀人一样的目光之下把这句话咽回去“我想学术收妖。”

神荼一挑眉浮尘一甩:“为何。”

“我……”他似是下了决心说话,“我家里人都被害死了。”

“被妖?”

“……算是吧,就算这样,我也不能学术吗。”

道长廪声:“并非都是害人之妖。”

安岩又笑:“那么神道长你呢,你是为了除妖还是别的……”

神荼不出声只看着他,安岩尚且年轻只有一身热血,他闭眼:“我并非都为收妖。你复仇心切,不适学术。”

安岩似乎是撕破了脸不愿再做那低三下四求人的招,“我的家人都是善良之人,收留过路旅人不料被妖所害,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好妖。”

神荼猛然睁眼:“你心里如明镜,却还在挣扎。”

他起身,把一丛篝火和那盒糕点尽数留下,“以后便不要再找我了。”

二.

道长依旧四处游走除妖,只是不再回那个道观。

偶尔将作恶的妖物收入囊中的时候他会想起那个栗棕色头发的年轻人,带着一脸不经世事的笑的年轻人,还有那个探讨。

“并非都是害人之妖。”

他的师傅不苟言笑,这是他下山的时候师傅说的唯一一句话,神荼下山三年,从未证实过师傅这一句话,却一直这样坚定的认为着。他明白世人为什么偏激,就像他也明白那个叫安岩的青年为何偏激,有些妖物造孽太深。

但是他依旧不明白人为何对自己的种群却如此宽容,有些妖确实急于飞升害人,但他游走这些年明白人心是比妖物更加歹毒的东西。人可以因为几只妖而对妖屠杀殆尽,但是对于人本身却没有。

他不明白,他在山上生活林太久,就像被几个姑娘嘲讽的一般,这牛鼻子在山上待的太久,野人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他想起冒着热气的青团和油纸里包着的桂花糕,甚至还能想起在鱼篓里的活蹦乱跳的大鲤鱼,于是他在路过街边小贩的时候驻足,思来想去还是买了一块。

一点味道都没有,一点都不甜。

他不信,于是又在前面那家小贩哪里继续买,依旧不甜。唇齿间尚且还有安岩的桂花糕甜腻的吓人的记忆,他皱眉,不会是安岩自己做的甜食,不知安岩自己做的时候往里面加了多少糖。

他一路走走停停,就过了除夕过了元宵。

四月的时候,传闻前方不远处的山庄里有妖猫作祟,神荼便不请自来。

山庄里的人感恩戴德一路将神荼引到有妖气的地方。这户人家的大少爷三魂没了七魄,主人问下来才知道少爷近日带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山庄住着,众人扛着短棒道具追至少爷安置女子的地方,却只看见一女人的人皮和一只黑猫,那猫飕飕的发出人的笑声,接着便闪入竹林消失无踪。接下来的几天,远近的仆人都能在林子里听见猫叫,叫的像一个女人般阴冷。

山庄后的一大片竹林,雾气悠悠,确实有些阴森之气。神荼皱眉,掏出纸符握在手中,会吸人精气还会猎取人皮的,是修为极高的妖怪。

深入竹林半日依旧不见其行踪,神荼尚还老神在在,一路走着他都在布阵,一定会把猫妖困死在这竹林之中。

直到又过了小半日他才惊觉,这竹林似乎是永远走不到尽头。

他回头,看见前后皆是一样的景象,才明白上当了。

大意了,他想。

“我还在想,你何时会发现,没想到道长这么大意,人家在你身后跟了一个时辰却没有发现。”一个女人出现在他身后,黑衣黑唇,琥珀一样的瞳孔又尖又细,娇嗔着发出飕飕的笑声,在竹林风吹动的伴随下格外瘆人。

神荼看他:“为何害人?”

她扭着步子走近:“自然是为了修为,还有别的原因吗。”凑近神荼的时候却皱了眉:“我还以为道长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却和妖打得亲近。”

神荼不动神色的低下头打量自己一番,没发现什么特别:“你什么意思。”

她又抽动鼻子,坏笑:“你在装傻,你身上有我同类的味道。”

趁着神荼分身她张嘴咬了过来,被神荼一张符咒定身落在原地,她在地上依旧冷笑着,“死牛鼻子,臭道士,坏我好事。”

神荼蹲下去,用桃木剑虚晃的拍她的脸,那妖看见桃木剑眼都直了,拼命抽着气想往后退,她知道那剑一靠上来自己必死无疑。

神荼一甩拂尘,那猫妖感到一股拉力,直把自己定在树上。

他依旧拿着桃木剑,在猫妖的脖子上装模作样的比划:“说清楚,什么同类。”

那猫妖变了脸,惨兮兮的装柔弱:“你身上有的,我不会认错,只是这味道的主人修为太浅,道长您法力高深金光加持自然察觉不到。”

桃木剑逼近:“你撒谎。”

猫妖几乎是害怕的惨叫起来:“没有没有啊啊啊小安岩救我!”

听到这个名字神荼振了一下,唤做惊蛰的桃木剑拿在手上差点没有握住。

从他定住这只妖的前方树上出现了一只虎皮猫,眼睛周围的纹路就像带着一副琉璃镜片,它从树上悄无声息的跳下来,逐渐舒展自己的身型。

安岩就这么看着他,眼里说不清道不明什么情绪。

神荼像是颓废了似的把刀放下看着他,他印象中的黑色的眸子现在又细又长,像是在阳光下呆久了的猫。

哦,他本来就是猫。

最后神荼长叹了一口气:“所以你那么喜欢吃甜食,所以你给我鲤鱼。”

安岩不回应这句话,他看一眼神荼手里的惊蛰,看一眼被定住的女妖。“不管她的事,那少爷本就该死,她在为民除害。”

神荼听不进去,他冰山一样的脸上几乎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说你的父母死了,你想收妖。”

安岩嗤笑,笑的像只猫一样,“是你说的,我复仇心切。”

“那么你是什么。”

安岩又瞥一眼惊蛰:“这是你师傅给你的?”

“是。”

“当年你师傅落魄无处,我爹娘好心收留,他却在发现我爹娘是妖之后杀了它们,当时我尚且年幼没有人型,躲在地窖中,双眼所见唯有这把剑。”

安岩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眼神可以说是嘲讽的看着神荼。

神荼一下子明白了。

他平静的把拂尘归于囊中,将惊蛰掷下插在他亮出面前的地上,盘腿坐下。

“你想动手了就动手吧。”

三.

   安岩看他,似乎想笑:“为什么要对你动手。”

  神荼依旧是平静的像一潭死水,泼出去都不会有一点回应的样子:“师傅欠下的债,自然是徒弟来还。”

  他依旧坐的端正,这一切与他没有关系一样。

  安岩看一眼他又看一眼那猫妖:“你先把她放了。”

  “一码归一码,她杀了人。”

  “我也杀了人。”他不满,“你在鼓动我杀了你,道长。”

  神荼抬眼看他,蓝色琉璃一样的眸子一丝光都没有:“青团,桂花,鲤鱼。”

  安岩哼笑:“你猜到了呀。”

  他索性在神荼对面盘腿坐下,肆意伸出柔软的尾巴,“道长,这就是我最恨人的一点。一个人可以随意践踏别人,我们杀了他,你们反而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尽量缩在自己的地盘,你们却反倒找上门来。”他歪着脑袋一脸的无害。

  “我不想杀你,我本来想杀了你,再去找你师傅。”他盯着地上那把桃木剑,“可是我真的不想杀你了。”

  神荼不说话,只看着他。

  “就在你说并非都是害人之妖的时候,我知道你这个人我杀不得,不然会遭天谴的。”他笑的很勉强,而且始终没有看神荼,而是在看着惊蛰。

   “这是我师傅所言。”他说。

   于是这一次轮到安岩瞪眼睛,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开始狂笑,被什么东西呛了一样剧烈的咳嗽,直到咳出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他挣扎着站起来,一脸的决绝痴狂,眼角有反光的泪痕,神荼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人已经哭了一场。

   “我还以为这是道长您毕生信仰的信条,没想到是用我爹娘做的铺路石而悟出的道歉。”

   他走去把女妖放走,女要走的时候犹豫一下,还是一瞬就不见了。他摸着那竹子,竹子上刻着的不知哪年哪月留下来的字迹。“在我还很小的时候爹娘告诉我,清明的时候,那些逝去的人会回来找你,我等了那么多年,一次都没有等到过,但我还在等着,就因为这是他们告诉我的,我相信了。”

   四月份的时候,江南总是阴晴不定,进竹林的时候好好的艳阳天,转眼就有小雨滴下,顺着安岩的面颊滑落,他伸舌头舔掉挂在嘴边的雨珠,连神荼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哭了,还是那是天上的雨水。

   就当是雨水吧。

  “道长。”他说,“这也是你最相信师傅的话不是吗。”

   其实雨很小,但是神荼的头发还是被打湿了,没了精神耷拉在前面。但神荼依旧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也不狼狈。

  “师傅的错,徒弟会承担。”

  “我不需要你承担。”安岩说,“债是自己的。”

   他转头走,不再去理会跪坐在地上的神荼。

  “我很想那个叫我道长的年轻人。”神荼却在他后面冷不丁的说,他愣住,回头看,神荼没有在看他。

   于是他也勉强勾了勾嘴角,雨水冲刷着他嘴边的血迹直到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没有人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心里天翻地覆。

   “喧叫过后的死寂,是原谅的声音,只是可惜这个原谅是永远不会被说出口的原谅。”他说,“神荼,我也很怀念那个时候三番两次救我的小道长,可是不可能再见到了。”

   他在原地缩起,幻化成猫,冲着神荼龇牙,浑身的毛都冲起,这是猫被惹怒到极致以后的举动,最后它就这样消失在竹林深处。

   神荼依旧跪在原地,又过了许久,对着那东面的方向硬生生磕了三个响头。

   “神荼愧对师傅。”他说。

   神荼后来又找到道馆歇脚,却不忘在附近买上青团和桂花糕,又买了大块的方糖。他第一次在这个上面不知所措起来,有人问道长在干什么,他做完一切才发现这并没有意义,那个年轻人不会回来了,老死不相往来是那个年轻人给予自己最大的宽容,他自己又在奢求什么。

   他回去找到师傅,他并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所以直接的问了。

   他师傅早已年过半百,不是寻常人想象中的仙风道骨,或许被人见了还要笑一句这是哪里的疯老头。

   师傅沉默半响,最终才开口:“我本以为此事会埋没一生,知道我朽木终时我才会告诉你。”

   神荼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死水一样:“然后师傅撒手人寰,留着我一人在世上愧疚。”

   “那是个怎么样的年轻人。”

   “是个好人,温润的公子,还有些江湖痞气。”神荼说。

   师傅便叹气:“你越是这样说,我便越是愧疚。”

   “师傅本应愧疚。”

   “是我错了,我那时少年意气,自然以为妖物都是异类,我本以为他们二人是要留下我将我剥皮噬骨。”

   “师傅本该告诉我,我定当用尽一生补偿他。”

   师傅便不说话了,待到神荼将一杯山泉饮尽,他才说,是那种朽木拉风箱的声音,无限的疲惫:“他若是想来就来吧,我也当偿这命。”

   神荼俯下身去跪拜:“神荼护师傅周全。”

   后脑上被重重一敲:“臭小子,无需你护,这是师傅欠的债。”

 

四.

   神荼还是下山了,他在潜意识里不愿意留在这里,他想这或许是罪过,不管是对于师傅还是安岩。

   走的时候自然要辞别师傅,他恭恭敬敬的把惊蛰放于师傅面前,师傅没睁眼,但是依旧说:“臭小子,拿着,这剑保你的命。”

   他跪下来磕头,但依旧固执的奉上惊蛰:“这把剑,我承受不起。”

   他的师傅过他的日子,冥想或是到书房读他的书,那天午后他在书房外院听见一声猫叫,于是他放下手中的书整理衣襟,背手出门。

   果然是个温润的公子,还带着些稚嫩和江湖痞气,师傅看在眼里。

   “你有一个好徒弟。”安岩说。

   于是师傅便欣慰的笑。

   “少侠。”他说,“此事因我而起,可否绕过我那不争气的徒弟。”

   “我没能力杀他,我更没能力杀你。”安岩说。

   师傅又笑:“那你为何而来。”

   “来和你同归于尽。”他答道。

   安岩从胸口开始在身上蔓延黑紫色的细线,眼角露出花纹,周遭散发着黑色的光。周围的树飒飒的晃动,接着就像是飓风来袭一般倒地。师傅站在风中依旧背着手:“难怪你的灵力这么低,连我的蠢徒弟都察觉不到,我还在想着这样完美的人类皮囊,不应该啊,原来是抑制住了想要爆灵。”

   安岩在光的包围下笑,凄厉而疯狂,依旧笑得像一只猫一样:“是的,我杀不死你,但是我可以带着你一起死。”

   师傅往前迈了一步,“孩子,收手,你会魂飞魄散。”

   “我不在乎,”安岩喊,“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

   师傅终于不笑了,他笑的像个糟老头一样,不笑的时候到有些严肃起来了:“神荼这小子,把惊蛰留着给我了,我走了之后,能不能帮我还给他。”

   安岩快要被胸口蹦出的黑色的光吞噬,他哼笑“他与我何干。”

   他明显的听见师傅叹气的声音,一只满是皱皮和苍老痕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抬头对上师傅那双眼睛,这双眼睛居然完全没有苍老的痕迹,明明如曦。

   他看见这双眼睛里满是解脱,与此同时体内的灵力和灼痛感渐渐消失,最后安岩只剩下满脸的错愕。

   “放手吧。”师傅说。

   最后一丝灵力消失的时候惊天动地的爆裂声传来,周遭的一切从自己身边飞过,他看见一道极亮极亮的光,如此刺眼。

   安岩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慌乱的看自己的手,依旧是人类的手,只是周遭感受不到一点灵气的流动。周围是被巨大的灵力冲击移除的平底,那位师傅已无踪迹。

   安岩知道硬生生受住灵力的结果。

   魂飞魄散。

   他一下子慌乱起来,内心满是罪恶的恐惧,尽管不知道这恐惧从何而来,他的理智告诉自己本不该恐惧,但是他无措看着并无人烟的山间,一眼看见那把惊蛰好端端的躺在地上。

   神荼感受到内心不知名的波动,此时他正在落脚的道冠里练剑,他放下手中的剑去看武当山所在的位置,惊异于自己的手为何微微颤抖。

   他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但是他一转头看见惊蛰躺在了几案上。

   于是他知道师傅走了。

   他并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下山的时候也是一如既往的决绝,在山下的日子也并未想过师傅,而现在更多他感到惘然。师傅是一个好人,过去的二十几年人生里他一直这么坚定的认为,但是现在这个信念崩塌了。

   师傅以前也说过自己,非黑即白,太过偏激,可惜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就如并非都是害人之妖,他会信,但他在潜意识里仍旧是认为妖就是妖,没有什么好坏之分。

   他把惊蛰握在手上喃喃:“你大仇已报,接下来如何。”

   师傅要用自己的方式解决是师傅的事,他无权过问,但是他没有护好师傅,是他的责。如果说他先前还抱着一点奢求,企图自己能在漫长的时间里忘却让这件事归于尘埃,现在看来也无可实现。

   他不知安岩如今在何处,过得如何。

   大抵是致死不相见。

   但他总想再见一面,再见一面那个少年。

 

   又过了几个冬夏,三个,四个,记不清了,神荼上山狩猎遇到了山鬼。

   山鬼难缠,会装成妖艳的女人在山中假装迷路勾引男人从而猎取人 皮。神荼在山中的破庙里歇脚,就看见一弱女子娉婷而入。

   他并不看那女子,那女子却主动搭上来,神荼看一眼女人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皱眉,不动神色的甩掉。

   女人并未察觉神荼的不耐烦:“小女子路过此地遇上山雨,才来此地避雨,道长请不要嫌弃。”

   神荼将惊蛰拿在手上,从女鬼的手臂上划过,女 鬼的手臂上顿时出现一条火烧灼的痕迹,她一下子后退,本该柔弱的脸上露出狰 狞的神情:“死牛鼻子。”

   她嘻嘻的笑,褪去人皮,底下像是肌 肉 塞在骷 髅里的怪人,却依旧保持着那弱女子的声线,头发在身后无风也狂张着,一股腐 烂 腥 甜的味道弥漫。

   与此同时,破庙外开始出现哒哒哒的声音,以及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攀爬,腐 肉摩擦在地上,神荼就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烦。他转身去拿符纸却抓了空,他想起女妖搭在自己肩上的时候,中计了。

   惊蛰握于手上,却冷不丁听见在侧方有一个年轻人,似乎还在笑:“你还真动不了他。”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神荼不用转头都能分辨,只是他如此的不可相信,不相信这个声音的主人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声音的主人大致是懂了神荼一瞬间的呆滞。

   “道长,好久不见。”

五.

   那山鬼咧了嘴咯咯的笑,“我当是谁呢,一只小妖,刚刚修炼成人形也敢出来蹦哒,就不怕魂 飞 魄 散。”

   安岩依旧是他回忆中的样子,仍是少年人的模样,只是多了一份憔悴,神荼大概知道为何。他甩一拂尘,略一皱眉:“为何回来,你大仇已报。”

   “我与道长并不同路,只是偶然。”他挤眼。

   神荼不看他,只看那节节逼近的鬼魅,“世上本无巧合。”

   有一只手突然拉住自己,冰冰凉凉,神荼冷不丁一颤,再抬手看,是一沓符纸。他回头,安岩脸上露出一个不可言喻的笑。

   他回头对着那鬼魅,嘴角弯起。

   不愧是猫。

   

   这一切与他好像都没有干系。

   安岩始终站在一边观望,没插手,多少次神荼提心吊胆的转头生怕安岩就此消失,但安岩始终站在那里,带着看似天真的笑脸。

   

   他把拂尘一收放于背后,“你归还的惊蛰。”

   “是。”

   “是师傅的意思?”

   “是。”

   安岩像是看不见满地狼藉,抬过草堆生火,只打一响指,指尖上燃起火苗,神荼盘腿坐下,眸光里映着的也是火苗。

   “这一次我感受到了。”他说。“妖气,你之前隐藏的很好。”

   安岩舔着嘴:“我是不是该说多谢夸奖。”

   两个人无言对面,恰是四月山间阴冷,神荼无端想起四年前的这个时候,他才对着安岩转身离去,告他以后不要再理自己。

   安岩假意的不能再假意的咳嗽。

  “你的师傅是个好人。”他说。

   神荼拨弄着那团火,闻此停下手中的动作,“师傅走了,便不要多提。我不追究,你也心得有余。”

  于是安岩还是笑:“我始终无法放下。”

  苦涩而又无措。

  神荼想安岩可能不光是因为是猫而爱吃甜食,唯有口中甜味,或许能够抚平一些心上伤痛。对安岩来说,他手刃自己敌人,自然心头大快。但是在世人眼里,就是一妖杀了得道高人,徒弟不管不问,是要遭天谴的。

  “你做的是对的。”

  “即便杀死的是你的师傅,你也认为是对的吗。”他盯着神荼,瞳孔是又细又长的琥珀色,在光照的作用下眯成一道缝,到有了些逼迫的意思。

  “师傅做的是他想做的事。”神荼说,他只说这一句便不再言语,任凭安岩在旁琢磨,安岩又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掏东西出来吃,一时间就只剩油纸和火苗哔啵哒声响。

  安岩在火旁睡下,神荼却怎么都睡不着。他坐在火边,眼神描摹着。火光使得安岩的轮廓若影若现,他的目光就伴随着火光跳动。意识淡薄,于是他又想到了青团,桂花糕和那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唇齿间萦绕着过于厚重的甜腻味道,就像安岩。他惊觉,不知道为什么把这糖味和安岩联想在一起。但却是就像安岩,是在甜腻噱头过后反觉苦涩,从此不愿再碰又不得不无限回忆的毒药。

  他伸手,隔着空气去碰安岩的唇珠,鼻尖,接着眉眼。安岩的长相在人类里算得上精致,似是弱冠但又未完全长开,介于成人和少年的美感。

  安岩在睡觉的时候,嘴角是上翘的,于是神荼想,不愧是猫。

  早上的时候神荼醒的朦朦胧胧,转头一看火已经灭了,只剩一缕青烟袅然,安岩不见踪影。

  他也没表示什么,只是觉得遗憾,不知再见是什么时候。

  踏出门却看见尚且寒冷的清晨,安岩一件单衣可怜巴巴的缩在一边,无限无辜的望着他,糯糯的叫了神:道长。”

  神荼好笑:“在路边干什么。”

  “怕你跑了。”

  神荼哭笑不得的摇头,一挥手示意安岩跟着上路。两人并无多言,但安岩不自觉去拽神荼的胳膊,神荼一伸手,安岩紧紧握住,神荼的手带着人类特有的提问,安岩的手像死人一样冰冷的。

  两个都是怪人,都是彼此种族的异类。

  神荼唯一没有意识到的是,这四年不见安岩踪影,或许是安岩的愧疚不愿见神荼,而非他所想大仇已报就此无恩怨而已。

  安岩唯一没有意识到的是,神荼早已被各界道教人士视为与妖物共同谋害师傅的害群之马,神荼只是一笑过之,知道并没有认为此事义愤填膺,多数冲着自己手上的惊蛰而来,只是他们惮着师傅名声,现在师傅一死,就像饿虎扑食。

  神荼只是说,走吧。

  尽管他知道一人已不能保命,他也无法保证安岩的安全。

  他只是坚信,安岩不是害人之妖,希望别人也能理解。

  他们将过往一切坠入忘川,任凭河水滔滔奔流。

  安岩想着的是那个总是在救他的小道长。

  神荼想到的仍是那个叫自己道长的少年,只是只有他自己清晰的意识到不可能了,回不去了,尽管两人小心翼翼的不去揭开伤疤,但是回不去了。

  很多年以后安岩才意识到神荼心中的痛苦,隐藏着比自己深的多的多的顾虑,那时侯他仍旧想着神小道长。   

 

六.

  他们在山间筑屋,神荼闲来无事开了间医馆。

  于是周围的邻居都知道这户人家住了兄弟二人还有一只猫,猫是黄色的虎皮猫,煞是可爱。正午的时候,长相甚是清秀的大夫会带着这只猫在屋外的竹椅上晒太阳,猫蜷缩在他的膝盖上,阳光正好照到猫的尾巴和脊背。

  大夫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猫的脖颈儿,也不怎么说话,偶尔想起来了就说一句。周围人都笑,说这大夫把猫当人来看。

  弟弟是个少年人模样,大夫对外说辞弟弟体弱多病,于是便不怎么见。偶有几次见了,就知道弟弟与哥哥不同,到是个开朗的性格,也惹得许多年轻姑娘驻足。

  安岩曾经问过神荼,为何不再去捉妖,神荼几乎是带着嘲讽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自己要怎么带着一只妖捉妖,然后往安岩的碗里怼一块鱼肚子上最嫩的肉,夹上葱末,让他闭嘴快吃,自己依旧品自己的清水豆腐。

  安岩早就不把自己当成妖看了,抛却无限的寿命自己几乎与人无异,但是神荼却是见天的不动声色提醒自己妖的身份。

  安岩不会为此和神荼计较,他们彼此亏欠,还能聚在一起已是万幸,不必为这计较。

  何况神荼对自己怎样自己能看得明白,神荼显然是在拼命补偿自己,他还在愧疚,神荼这个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内心脆弱,安岩知道,这人就是傻,明明不相干自己的事,偏偏要揽在自己身上,还弄的自己内疚。

  或者这样过下去也好,平平淡淡。

  第二年清明的时候神荼很晚没有回来,安岩出门去寻,就看见神荼怔怔站在山上,眼前是纷飞燃烧的纸钱残骸,带着墨纸特有的竹叶气息。神荼褪去医袍换了道装,腰间是许久不用的惊蛰桃剑,背上拂尘扬起。

  神荼听见脚步声转头看他,在一片纸屑与火星交杂中不染凡尘,线条凌厉的侧脸在火光下柔化,安岩无端想起破庙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神荼,伫于尸首间淡淡的看他,仿佛与周身的一切毫无关系。

  于是他就明白了,神荼这个人不能出世,他就该在武当山上做一辈子道士,偶尔下山出妖,来也云中去也雾中,接着在仙风道骨的传说中驾鹤西归。他始终不该放下这一切,去做一个大夫,去和一个妖生活在一起,他始终做不了凡夫俗子。可惜他被师傅年少时期的鲁莽耽搁了,注定一辈子背负师傅的债。可惜他被自己耽搁了。

  “过来。”神荼没有察觉安岩的异样。

  于是安岩便装着笑脸过来,背着手低头去看火里的纸钱。

  “是师傅?”

  神荼点头,“人间的规矩,清明时节要烧纸钱给逝去的亲人,让他们黄泉之上过得好些。”

  “你们道士也信这个?”

  神荼又添了一打纸钱进去,“只是个念想。”

  安岩弱弱的笑一声,“我爹娘还说过,清明的时候,逝去的人会回来看看。”

  “也是个念想。”

  “我倒是觉得是真的。”安岩从神荼手里接过剩余的纸钱一挥,黄黄白白的撒了山间遍地,风一吹又起来,任着这不吉利的东西吹落山谷。

  神荼静静看他做完这一切,也不劝阻。“等我走了,你也这样对我?”

  安岩咧着嘴,露出尖尖的虎牙,挑衅一样看他:“我一个小妖,肯定死在道长您前面,到时候道长可千万不要给我烧纸钱,我会被同类活活笑死的,你最好赶紧回你的武当山教下一代牛鼻子们。”

  神荼叹气,依着他点头。

  安岩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多大的灾难,他只是凭自己复了仇,神荼不追究,但一定有好事者追究。神荼是认定了自己亏欠了他的,在自己死之前都要死死护着安岩。他知道安岩说这话只是赌气,仍旧忍不住遐想。

  师傅,他看天上,我做的对吗。

 

 

  尚未到十月,一路山间旅人迷了路,又有两人失水晕倒,被山间樵夫救下,自然是送到神荼这里。

  这队旅人看见神荼反应极大,几乎个个唱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搜寻了快五年的人竟然就在眼前。 神荼特意换了道袍,一柄拂尘身后,唯独没有带着惊蛰。他看一眼身后蠢蠢欲动的道士们,冷着脸抓药,一柄剑拍在木桌上,转身撩了帘子回里屋。

  安岩不在,昨日他说在山上一处看见了忍冬,大概一早就背着竹筐出门了,桌上是留给神荼的早饭还未来得及动。神荼稍稍安心,出了门扫视这一群人,“诸位,”他说,“先疗伤再说。”

  那晕倒了的两人立刻爬起,哪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你们不是武当弟子。”并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我们当然不是。”为首的鄙夷,“但你与妖物为伍,有辱武当弟子的名声。”

 “妖并非都是害人之妖。” 神荼只愿说这一次,他知道没有人会听,但他还是要说,为了师傅,为了安岩。

 “你们有多少人。”

 “整个门派已得到消息,正往此处赶来。神荼你可知你在江湖上的价码。”

 “与我何干。”神荼说,他解了束带,将拂尘握于手上。

 “惊蛰呢。”

 “那是我师傅的东西。”神荼说,没有人听出来他生气了,他生气的时候说话的声音渐小,所有人都只当他害怕。

 那人于是在地上啐一口,“现在是你的,你不配有它。”

 同样是道士,神荼一甩浮沉,白雪一样素净,“你们找不到的。”

 “找不到就带回去。”那人一挥手,“杀师灭祖,与妖横行,你的项上人头在道上价值一万两,也够还债了。”

 于是神荼叹气,“杀了我,你们就放了这山上的人,也放了那猫妖?”

 那人便一挥手,“一只猫找了干嘛,走了走了,绑着带回去。”

 神荼看一眼山上安岩大概的方向,出门的时候望着天,突然急促的笑了一声。

  “师傅。”他说,“这是个笑话。”

  他看见山下一众黑压压的人,看见他的时候议论纷纷,他知道肯定不止那一个门派来了,自己惊动了太多人,惹了太多其实没有的祸端。他知道世人眼里自己的模样,道貌岸然,勾结妖物杀自己师傅还夺了宝物。

  神荼不愿意解释。

  最后他想起安岩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说滚回武当山去,又没有来由的笑。

  也罢,所有的罪过,都让自己扛了最好。

  只是安岩不能死,他最后动一动手,一股真气趁众人不见,溜上山钻进埋在地里的惊蛰里。

七.

  安岩采了半筐,实在累得厉害,就往家里赶。他今天被路上的野草滑破了手,他想着应该还有些药能敷一敷。

  被滑破的时候心都跳动了一下,于是他就笑自己,懒了这么些年,开始怕疼了。

  到家的时候神荼在里屋忙活,听见动静出来点一点头,“吃饭吧。”

  安岩也没说什么,背上竹筐一甩就要坐下来吃,神荼一瞪他:“洗手去。”他吐舌头,怀疑以前这样神荼是要拿拂尘敲自己手背的,今天却只瞪了一下,心情不好还说心情大好。

  洗了手坐在桌前,却发现没做什么,是自己早上留给神荼的早饭,位置都没有变,还是冷的,静静的泛着油花。安岩一脸不可置信:“神荼你不厚道啊神荼,我在外面采一天的药,你就在屋里坐坐把把脉你都不做饭。”

  现做也来不及,安岩一脸悲愤的端着碗去热粥,心情已经不大好。

   把粥从新端出来的时候安岩为了发泄,用筷子敲了神荼后脑勺一下,却没有敲着,本该是后脑勺的地方敲着像空气一样,安岩手一颤。

  神荼还是看着他。 

 “吃饭吧。”他说。

  安岩告诉自己,一定是太饿了出现幻觉,他还是好端端坐在自己面前的。于是安岩扒拉了几口,看见神荼始终不动筷子,只是看着自己,好像从来没看过自己一样。

  安岩低下头去吃饭,他太饿了,他告诉自己,神荼在眼前的,在眼前,他吃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在吞咽而不咀嚼,眼里无法抑制的流出眼泪来,一滴一滴落在碗里,他把碗抬高,不让神荼看见自己的脸。

  他也不知道自己吃进去的是粥还是自己的眼泪,最后他把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神荼拼命的想挤出一个笑脸,“吃饱了。”

  他点头,大滴的泪水不断,“我今天上山,在一路人家门口看见石狮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躲在石狮子里面的狮童月莲吗。”

 神荼点头:“记得,你不敌,我降服了他,你还缠着我。”

 “其实我是故意的,我知道你要去除妖,我才在路上等着,就是要你救我。”

 “嗯,我知道。”

 “其实每一次我都是故意的,我那个时候多恨你啊,你是杀了我爹娘的人的徒弟。”

  神荼依旧点头。

 “我现在好想回去。”安岩因为眼泪说的断断续续,“我不报仇了,我就该一辈子呆在竹林里做我的妖,你就该一辈子行侠仗义行走江湖收你的妖。”

 他颤巍巍的伸手,像是怕惊扰到小动物一样,摸了一下神荼的脸,他的手径直穿过本该是神荼脸的地方。“我不报仇了,我不报仇了。”他喃喃着停不下来。“你回来。”

 

  于是神荼还是叹气,他摸不到安岩的脸,但还是努力把手放在那个位置上,企图抹掉安岩嘴角的泪痕。“不要想了安岩,你已经被这个字眼毁掉了很多。”

 “那你让我怎么办。”他又开始哭,委屈的像个孩子,眼神还是精亮的,就这么盯着神荼的眼睛像是质问,让他无处可逃。

 “你带我走,这世上被就不该有我的位置”

 “你要活下去。”神荼固执的重复着。“你要相信,每年清明的时候,我会回来看你。”

 “是你说,那是个念想。”

 “我是修道之人,与常人不同。”神荼不知说的是实话还是哄他,“你要活下去!听到没有,记得我。”

  他越来越急切,急切的想再拉一次安岩的手,安岩伸出手,他却在这个时候消散了。

  安岩痴痴呆呆的伸手,许久许久,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个梦。

  不知是什么时候,他低低的哭着,呜咽,抽搐,像是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他连坐都坐不稳了,一低头跌下去趴在地板上,也顾不得形象趴着哭,哭的撕心裂肺,最后眼泪都流不出了,只能干嚎。

  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他绝望,他想死却不能死,因为刚刚神荼那个无理的请求,神荼第一次求他,也是最后一次。

  疼,他想,太疼了,那个属于人类心脏的地方像是要爆炸。

  神荼,疼。

 

   这个地方七十年前就荒废了,只有每年清明的时候,会有一只姜黄色的猫过来,嘴里叼着一打纸钱,在山崖边将这一打纸撒尽,随后那只猫依在废旧的大门口,眼里也毫无神色。

  这里清明会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折扣屋檐留下,就落在安岩身前。

  他也不去躲。

  他从凌晨保持这个姿势到天黑午夜。

 “你说清明的时候你会回来的。”他说,“骗子。”

  随后他又化成猫,最后凄厉的再看一眼,走进林子中。

END



17 May 2018
 
评论(8)
 
热度(139)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猫柳不做人了 | Powered by LOFTER